Hecate

不跑路,不爬墙。更新慢。
德哈子博客ID:evankirkland

【德哈】 天鹅骨 (一发完)

_(:з)∠)_两位女神的共同创作twt
的确是钢琴和芭蕾的完美融合呀。

以下是我的阅读感受:)献给我的女神们一簇玫瑰。
私心艾特 @神经自有病院收留  @Alexlexex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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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自一位《天鹅骨》听众的口述

《天鹅骨》刚刚在耳边响起的时候,我在钢琴旁的小圆桌上看到了一个花瓶,里面插满了玫瑰花骨朵,含苞欲放的。

在某一个滑音过后,我发现瓶子里的玫瑰花在悄悄绽放。
使我感到诧异的不仅是这景象,还有玫瑰本身,它们散发着带有杜松子伏特加混合的奇特醇香。

我听见了海水击打船夹板的声音,却不知道这究竟是玫瑰的私语还是那位钢琴家的演绎。

玫瑰,盛放的玫瑰。这景象使我自悦自喜,心醉神迷。*

琴声陡然转急。像风,像电,格兰芬多的宝剑一般锋利。在场的人们神色惶急,生怕这利剑伤了自己。

钢琴师没有转过身来。他只是示意大家安静。旋律再次响起,一曲终了,来宾无不起身鼓掌,向这位杰出的天才致意。

然而我身边的一位小姐在这时候捂住了她的脸颊,她拽了拽我的衣角,小声对我说:“先生,您看,花——”

什么花呢?……对,那些玫瑰!

当我再次把视线投向钢琴旁的小圆桌时,却发现花瓶已经空了。玫瑰花瓣散落了一地,我走近了一些,发现它的香味再次变了。

熟透了的浆果味,还带着一丝血的腥甜,像逝去的爱情。

(口述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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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经自有病院收留:

  铛铛铛铛~

  莎乐美的新短篇出炉啦!这次的文比较与众不同,因为它是莎乐美和某一位太太联文写完的呦~大家不妨猜猜是谁啊哈啊哈~猜对有奖励呦~

  悄咪咪提醒一句,是莎乐美的女神呦女神呦٩(๑òωó๑)۶

  @纽卡斯尔煤老板 我知道你知道但咱先安静会儿等我公布答案了再说出来啊不要拆我台。

  这篇文质量是很高的,挑战了一下大面积的心理描写和意识流,希望能给诸位带来不一样的阅读感受。

  你可曾见过妖精跳舞?

  黄金作躯,翡翠为瞳,天鹅铸骨。

【 Глава I 】

  “目前皇家芭蕾舞蹈团正在遭受巨大创伤,历史上最年轻的首席舞者离开了······”

  “著名的‘芭蕾妖精’哈利·波特,于今年七月震惊了整个舞蹈界······”

  “对于一位年仅十九岁,曾为我们带来许多欢乐、并有着美好前景的舞者来说,他在顶峰时期的离开是令人震惊的······”

  泰晤士河畔,伦敦港。

  “您的舱房是顶层7号套房,进入邮轮后会有指向标,祝您旅途愉快。”

  接过检票员递来的船票,哈利按了按头上的鸭舌帽,走上登船桥。

  这是一个常见的伦敦雨天,登船桥的玻璃幕墙上布满了蜿蜒的水痕。一张报纸从玻璃墙外刮过,带着被烟蒂烧焦的卷曲边角。哈利眯起双眼,发现头版上印着的正是他演出《希尔维亚》时的剧照。

  照片中的阿曼达抬头看向女神希尔维亚,神情充满欢欣。

  透过雨幕,他看到河畔的大屏幕上正滚动播放着各种与自己离开舞团相关的新闻,大本钟悠扬的鸣声里,芭蕾妖精的名号被主持人一再提及。

  哈利垂下眼,无声笑笑,转身远离那片人潮涌动的黄金港岸。

  他将抛下那些追捧和声誉登上游轮,去往一个新的世界。

  亚马孙的热带雨林,南北极的冰雪天地,又或者神秘的东方?他多次端详着地图思考着未来和想去的地方,至于把莫斯科作为最后的选择,和他的直觉有关。

  他感觉他的灵魂属于那里,这或许跟柴科夫斯基有关系,他一次次地在台上旋转,寻找着伴奏里每一个节点,芭蕾赐予他荣誉,也为他定下归属地。

  他将领子竖起,船桥下的水呈现出深沉的蓝绿色,一定冷极了,他想。

  和伦敦的潮湿多雨不同,游轮一路从大西洋行驶到北冰洋,湿漉漉的水汽中少了泰晤士河畔的玫瑰花香,取而代之的是寒冽刺骨的海风。伴随着越来越冷的气候,船上开始售卖锡壶盛装的伏特加,哈利很喜欢这种酒,色淡如水却拥有烈性的口感,烧灼中带着深邃的芬芳。

  他越发喜欢蜗居在船舱,白天睡觉晚上发呆。透过落地窗看浪花翻涌夜色温柔,月光缓缓漫进室内,如同一只无形的手倾倒一壶银色的茶,让人逐渐沉溺其中。

  只是他每晚都能听到一阵旋律。

  那是一段蓝调经典的三连音,曲调随意慵懒,带着几分玩世不恭,让人仿佛能看到演奏者的手指在琴键上调皮地跃动。

  然后是戏谑的上升音阶,有着爵士乐经典的奇特滑音,让人联想到二十世纪黄金年代的纽约,时髦女郎的高跟鞋在酒吧木地板上滑开轻佻的舞步,弥漫的香烟隐约了红唇。

  变奏、转调、大量不规则的重音节奏······哈利一直认为那位神秘的演奏者一定非常有趣,在他的旋律渲染下,浩瀚神秘的大海仿佛变成了一位宜嗔宜喜的风流女郎,波涛声是她唇边哼出的不规则街头小调。

  终于有一天,哈利忍不住拎了两瓶酒走出舱房,循着琴声找去。能弹出如此奇妙旋律的演奏者,真的让人很想在深夜和他喝一杯。

  大厅里的灯几乎灭光了,只剩餐桌上一两盏蜡烛发着微弱的光,游客们不见踪影,哈利猜他们在甲板上看星星,或者像他之前一样窝在船舱里。

  他小心翼翼地将门推开一条缝,悠扬的旋律从缝隙中飘转而出,这让他听得更清楚了一些。

  他拎着酒站在门口,无意识地用脚尖轻点地板数着节拍,尽管他很好奇,但他依旧不能这样贸然闯进去打断对方的演奏,这不够尊重。

  他耐心地等到钢琴曲结束,才轻轻敲了敲门。

  那位演奏者听到动静后猝然转过头,哈利看不太清他的衣着和容貌,只能隐隐约约看清他金灿灿的发色。

  他有些紧张地捏紧了酒瓶,发了个短促的音节:“嘿。”

【Глава II】 

  八分音的余韵还残存在大厅中,金发琴师面无表情地看着哈利:“你是谁?”

  哈利有些惊讶,因为对方的长相——他本以为能弹出那种戏谑旋律的演奏者该是个幽默的美国大叔或者有趣的黑人,谁知面前的少年和他竟然差不多年纪,瘦削的身材如同小提琴优雅的琴弓,精致苍白的面孔透明如冰雪。

  或许是哈利沉默的太久,少年不耐烦地挑起眉毛:“问你话呢,你是谁?”流利英文从唇齿间溢出,尾音却略显生硬,哈利敏感地听出对方的谈吐似乎带着俄语的口音。

  真是稀奇,在那片有着辽阔山脉、壁炉常年燃烧着雪松木、弥漫着伏特加酒香的国度里诞生的往往都是柴科夫斯基一类的音乐家,他们笔下的交响乐、咏叹调往往风格瑰丽而气势恢宏,传承着古典的风韵和传统的严谨,让人想起盛大落雪下深邃的白桦林。

  但眼前的少年不同,他——

  “你到底要沉默到什么时候?”金发少年最终对神游中的哈利忍无可忍,修长姆指在黑白琴键上划过,带起一串不耐烦的刮奏,“你是听力有问题还是声带有问题?”

  是了,就是这种感觉,他比恢弘传统的古典乐更尖锐犀利,那是一种刺破陈规的华丽。所以他弹奏慵懒轻佻的蓝调,他的旋律里带着对传统的轻蔑,一种漫不经心的嘲讽,以及——不被认可的孤独。

  那孤独深藏指尖,只有和琴键相触时才会偶尔自旋律中流泻。

  哈利最终开口:“我叫哈利,哈利·波特。”

  钢琴师的手指离开了琴键,整理了一下西装上的褶皱站起身,他完全面向哈利时,哈利往后退了一步。

  没有声音的一步。

  “有何贵干,波特先生?”他注意到了对面人走路时的无声无息,并开始猜测对方的身份。

  哈利突然觉得邀这位钢琴家喝酒太过突兀,毕竟从曲子来判断,他没料到弹琴的会是这样一个人。他把酒瓶藏在了身后,努力思考着如何作答。

【Глава III 】

  德拉科不是一个慢性子的人,今晚他的耐心已经被耗光。

  他站起身朝门口走去,扫了哈利一眼:“如果你不介意?”

  后者仿佛从梦中惊醒一般朝一边跳开,把道让了出来。

  依旧落地无声。

  他们的初见草草收场。

  仿佛梅林笔下精心雕琢的剧本,他们的相识波折而漫长——经过在走廊上擦肩而过的铺垫、无意间视线相交的伏笔、用餐时并肩而坐的过渡,哈利和德拉科最终由素昧平生的路人变为点头之交。

  这往往是剧情中最尴尬的时刻,他们的关系进退维谷,梅林在某个未知的时刻埋下了引线,任何一个细微的事件都可能成为蝴蝶的翅膀,让他们的关系突飞猛进或者万劫不复。

  游轮上的广播很喜欢播放一些古典乐,这一天放的是巴赫平均律。哈利到甲板上散步,却发现了靠在护栏上的德拉科,对方正拿着一摞空白五线谱,手中不停地涂涂抹抹,表情显得十分抓狂。

  哈利关切地走上前去:“马尔福你怎么了?你看起来……很焦躁。”他慎重地选了一个不那么敏感的形容词。

  德拉科抬起头,看见眼前的人是哈利,胡乱搪塞道:“没什么,创作瓶颈期。”

  哈利看着五线谱上凌乱的音符,试着哼了几个小节,随即惊讶道:“你似乎…在尝试将古典和爵士混在一起?”

  德拉科有些惊讶:“想不到你懂音乐,波特。”

  “并没有,”哈利摇了摇头:“我是跳芭蕾的,古典芭蕾,怎么说呢……马尔福你的这个做法非常创新,但也很大胆。虽然现在古典爵士风在欧美十分流行,但像英国或者俄罗斯这种注重传统的国家是不允许这种情况的,古典和现代有非常明确的区分,渗透与交融从来都是被禁止的尝试。”

  “被禁止?”德拉科轻轻重复了一遍哈利的话,“我当然明白你的意思,但凭什么?古典的格律是凌驾于上的制度,传承音乐的规则;爵士的变化是春日的萌动,表达破土的生机。稳重与轻佻之间的转换,迟暮与弱冠时的回忆,它们同样珍贵。”

  德拉科语速越来越快:“你听听广播里的东西,多少年前的陈词滥调,腐朽不堪的演奏者在破旧的键盘上弹奏过时的乐章。古典固然是经典,但经典也需要改变不是么?”

  哈利试图平复德拉科越来越激动的情绪:“我明白你的意思,马尔福,但任何一场挑战传统的交融都很艰难,为了将贵族和平民混在一起法国可是爆发了不知多少场革命。”

  德拉科嗤笑:“别讲那些冠冕堂皇的漂亮话,波特。不如我们换位思考——你是一本正经地在舞台上跳芭蕾的时候开心,还是在酒吧里和漂亮姑娘随着电子音摇摆的时候开心?”

  哈利愣住。

  他仔细思考了一下这个问题,内心已经有了答案,但他不想回答,这无疑会让德拉科因猜中他的想法而得意。

  “你可以慢慢想清楚这个问题,再和我谈禁止不禁止的事情。”注意到他的沉默,德拉科没有停止而是越发挑衅地更进一步,“音乐也好舞蹈也罢,艺术自诞生起就是多变而自由的,是人类在禁锢自己的灵魂,瞻前顾后畏畏缩缩。”

  “人是社会的动物,我们不可能不在乎别人的看法,这不现实。”哈利因这样过于激烈的言辞而皱起眉,他忍不住反驳。

  “我并没有让你对所有人的反响充耳不闻,要我说你也没这个勇气,波特。我只是建议你多思考思考自己在追求什么。”

  哈利感到恼火和不安,他生气的原因并不是马尔福在胡说八道,而是因为被这个人看穿了一部分心中所想。

  “如果你不介意?”他模仿了马尔福的方法告辞。

  马尔福微微扬起了眉并为他让开一条道:“不,我不介意。”

  因为争执而离开略显幼稚,但哈利需要平静一下起伏的心情。

  哈利能感受到马尔福的目光一直追随着他,他置之不理快步走回船舱,只有孤单和黑暗能给他思考的空间。

  他开始回忆,想他在舞台上的一场场表演,想他是如何接触到芭蕾的,想他的导师邓布利多。

【 Глава IV 】

  站一位,让双脚完全平放,观察脚大致的形状、宽度和长度,以确定合适的型号。

  穿上鞋,轻轻拉系带并打个比较松的结,先看看总体是否合适脚形。

  也许你的双足尺码有异,所以两只脚都要试穿。

  然后试一试宽度。一只脚站在地上,另一只脚尖把重心放在鞋的平面上。

  再看一看长度。鞋应该完全包住脚,立起脚尖的时候,在脚跟处会有一个小小的突起,因为当脚绷起时鞋子会变短。

  最后,踮起脚尖,舞蹈吧。

  ······

  哈利靠在墙上,隔着一层落地窗,练功房内的少女正在试穿新鞋,白色缎带缠绕脚腕,绷起的足弓曼妙如花茎。

  “芭蕾令人目眩神迷之处就在于女舞者立起的足尖——这是最能区别芭蕾与其他类型舞蹈的外在形式。1832年塔格里欧尼在《仙女》里饰演玛丽时首度穿上足尖鞋,从此托起了芭蕾舞脚尖上的神秘仙境。如果将舞者比作天鹅,那么足尖鞋就是天鹅的双翼,是它们拉长了躯体的线条,让舞蹈美如幻梦。”

  玻璃后的少女开始试跳,足尖踮起,足背轻弓,纤长双臂如同舒展的翅膀。

  “遗憾的是,除非在极为特殊的曲目里,男性芭蕾舞者是不会穿上足尖鞋的。很多舞蹈家认为男舞者代表的美感并不与足尖鞋挂钩:如果说女舞者是美丽天鹅,那么男舞者应该是优雅野兽,而野兽是不需要柔美的足尖鞋的。”

  微风穿廊而过,吹开练功室的门,熟悉的旋律从门缝中溢出,漫过墙壁,注入哈利的耳廓。

  是《天鹅湖》。

  “其实不然,足尖鞋托起的不仅仅是柔美,更是一种神秘的优雅。男性的线条本来就比女性欠缺美感,所以他们更该拥有天鹅的双翼。”

  旋律骤变,魔王罗斯带着女儿奥吉莉娅参加宫宴,金碧辉煌的大厅里,黑天鹅开始邪魅狂狷的舞蹈。

  三十二次挥鞭转。

  “这是芭蕾的一种缺失——在这个为数不多的女性优势大于男性的领域里,男舞者就像失去了翅膀的天鹅。哈利,我的孩子,你是个舞蹈天才,但你必须学会自己寻找双翼。你要在芭蕾中找到一种信仰的依托,让它代替足尖鞋成为你的翅膀,使你在舞台上优雅翱翔。”

  少女扭身,旋转,

  一圈,两圈,三圈······

  “记住,这很重要,失去翅膀的那一天,就是你离开舞台的日子。”

  “砰——”

  落地窗后,旋转失败的少女低着头坐在地上,背影脆弱如折翼的天鹅。

  哈利自梦中惊醒,他抓过床头的水杯一饮而尽,然后大口大口地喘气。

  多少次了。哈利无力地靠在床头。自邓布利多去世后,他便不停地梦到这个场景。那时的他刚刚接触芭蕾,邓布利多带他站在练习室外,用耐心的教导为他打开芭蕾世界的大门。

  哈利·波特,英国舞蹈界的一个神话。

  身为孤儿,从小被当代芭蕾大师邓布利多·阿不思收养,六岁开始学习芭蕾,十一岁进入英国皇家芭蕾舞学院,十六岁时便被公司破格提拔,成为皇家芭蕾舞蹈团史上最年轻的首席舞者。

  “他拥有与生俱来的天赋,他的身躯如同黄金打制,充满了力量。他每一步的从容都散发着一种狮子般的感觉。但他一旦跃入空中,他就能将这种感觉控制得干净纯粹,仿佛从野兽蜕变成了展翅的天鹅。”

  舱房内的电视开着,屏幕上放映的是三年前哈利第一次作为首席舞者参加演出时的录像。邓布利多·阿不思在镜头前为记者介绍他的学生,年老的身躯英挺依旧。

  “哈利有着狮子的身躯和天鹅的双翼,他是当之无愧的‘芭蕾妖精’。”

  老人展开微笑,眼神无比骄傲:“我们是彼此唯一的家人,哈利是我最优秀的学生,也是我最自豪的儿子。”

  哈利按下遥控器,关闭电视,下床推开窗。

  这是个星夜,星光照亮桌上未燃尽的烟蒂、冰桶里喝了一半的酒、还有少年孤独迷茫的脸庞。

  “教授……您曾说过,每个男舞者都要在芭蕾中找到一种信仰的依托,让它代替足尖鞋成为自己的翅膀。”

  “其实,自从您带我离开孤儿院的那天起,我已经就拥有了双翼。而当您离开人世,我的信仰也随之消失。”

  “这几个月里每次排练,我常常会忘记下一个动作,脑海里回荡的全是那些过去的日子。”

  “现在我很迷茫,失去了翅膀的自己,要如何重新站在舞台上?”

  生命是脆弱而短暂的,世间万物都会变迁消亡,有什么是永恒的东西能够作为他新的信仰?

  他回想着马尔福滔滔不绝的陈词,新与旧的交融,是不是也意味着脱胎换骨的新生?而诱因是什么?他需要一个诱因。什么叫在乎他自己所想要的?他想要邓布利多回来,他想让邓布利多骄傲,他想证明芭蕾并不是只属于女舞者。

  他稍稍理了一下思绪——他需要一个能展现出自己的舞台。

  在这个小小的船舱里,黑夜给予他冷静,独处给了他自信。他不用再面对那些打在他脸上的灯光,不用再顾虑那些强加在他身上的荣誉,不用再朝着观众们保持微笑。

  他得以放松,得以自由,得以真实。

  他在辞退工作后重新踮起脚尖,他听到船舱木地板发出轻微的响声,他闭上眼张开双臂寻得平衡,脚离地在狭小的空地转了起来。

  他感到海风轻抚过他的面颊,或许还有月光。

  提身、扭腰、擦地、踢腿……双腿破开空气,优雅如名刀在纸上划开,美丽得仿佛吟游诗人口中传唱的古老妖精。他是王子,穿越胡桃夹子、天鹅湖与睡美人的世界,他是罗密欧、是阿尔伯特、是康拉德、是堂吉诃德……在一千零一个夜晚上演一千零一幕剧情。

  哈利就这么顺着肢体的直觉一路跳了出去,他觉得自己仿佛踩在琴键上,每一步都有音阶响起,汇成盛大的旋律。

  Trop de bruits

  太多沉思的夜里

  Pour trop de nuit qui pensent

  有太多喧嚣

  Je dors sur des roses

  我沉睡在玫瑰之上

  Sur mes rêves exangues

  在我苍白贫血的梦中

  Drôle danse

  跳起奇怪的舞蹈

  La mémoire est un puit de souffrance

  回忆是一口苦痛的深井

  Je hais les roses

  我恨那些玫瑰

  Autant que mes sanglots

  如同憎恨自己的啜泣

  往事如同走马灯在哈利眼前闪过,被邓布利多从孤儿院领走、第一次接触芭蕾、第一次登台、成为历史上最年轻的首席舞者、唯一的家人去世、离开舞团、在深蓝夜幕里和金发的少年相遇……

  耳畔似乎有谁的嗓音响起——

  “音乐也好舞蹈也罢,艺术自诞生起就是多变而自由的,是人类在禁锢自己的灵魂,瞻前顾后畏畏缩缩。”

  “我只是建议你多思考思考自己在追求什么。”

  Quand valse l'absence,Dans ce bal

  当华尔兹缺席,这场舞会

  e dors sur des roses

  我沉睡在玫瑰之上

  Qui signent ma croix

  它们为我画十祈祷

  la douleur s'impose

  痛苦降临

  Dans mes nuits,Dans la pluie,Dans les rires

  在夜里,在雨中,在笑声里

  Dans le pire,De ma vie

  在最糟糕的,我的生活里

  Trop de bruits

  太多的喧嚣

  Pour mon esprit qui tangue

  令我意识恍惚

  他就这么一路来到了和德拉科初遇时的大厅。

  灯影闪烁,德拉科坐在钢琴旁,双手在黑白琴键上游走。

  哈利敏锐地发现旋律变了,不再是蓝调,而是一种古典与爵士的混合,优雅而妖娆,仿佛有浓丽玫瑰在指尖盛开。

  德拉科在唱歌。

  Ton silence est un cri qui fait mal

  你的沉默是刺痛我的一声尖叫

  Les souvenirs sombrent

  那些回忆已经走远

  M'assassinent

  将过去的我谋杀

  La vie s'impose

  生活还将继续

  Je crois à nouveau

  一切重新开始

  A mes rêve défunts

  在我已消逝的梦里

  je veux enfin,Oser la fièvre

  我终将情愿挑战

  Du parfum

  玫瑰的

  Des roses

  炽热芬芳

  歌声、琴声、舞步,他们不久前还素昧平生,但他们却的默契却仿佛与生俱来。他的歌声萦绕在他的足尖,他的步伐引导他的曲调,德拉科的音符汇成一支天籁的河流,哈利在其中涉水经年,足下繁华肆意。

  一曲终。

 

  灯火摇曳的大厅里,他们四目相对。

  与他们的初见相同,率先打破沉默的依旧是德拉科。

  “你着装很糟糕,但跳得不差。”他以独有的方式表达称赞。

  哈利如梦初醒,半晌才能回话,以同样既不亲近也不疏离的口吻:“你唱的太一般,但弹得也不赖。”

  他们都因对方的试探而在心底笑起来,不动声色。

  “所以…你唱的是什么?”哈利拉开了一张椅子并坐下,他有预感这次谈话不会那么快结束。

  “跟我更擅长的曲子比,你更想知道我掌握得一般般的东西?”德拉科嘲讽道。

  “至少这能遮盖住你的骄傲自大。”

  “我还从不知道欣赏艺术需要带着道德标准。”他假惺惺地叹息。

  “因为我们的审美方式不同。”哈利双手抱臂,“现在你愿不愿意好好回答一开始那个问题?你在唱什么?”

  “歌,很明显。”

  哈利翻了个白眼,德拉科不合作的方式实在太幼稚了。

  “你在唱什么歌?”他不得不承认,“我听不懂。”

  “我又不是为你而唱。”德拉科露出一个不是那么友善的笑,“看不出来吗?这是自弹自唱。”

  “听上去很孤独。”哈利吊起眉。

  “孤独是种美。”德拉科立马声明。

  “你还是没回答我的问题。”哈利放弃地举起手,他放柔了语调显示自己的真诚,“它是什么?你为什么唱它?它让你想到死亡与新生?还是想到你的经历?”

  “你又在做什么?”德拉科却突然转移了话题。

  “我什么?”

  “你刚才跳的那是什么?”

  “芭蕾,很明显。”哈利露出微笑。

  “模仿我说话很有趣是不是?”德拉科眯了眯眼,“它是关于什么的?关于一只断了翅膀的天鹅?关于你?”

  出乎他的意料,哈利并没有立刻为自己的舞步正名。

  而是沉默了一下然后朝他挤出一个古怪的微笑:“噢,我就是那只断了翅膀的天鹅。”

  德拉科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然后微笑着回答:“巧了波特,我刚好也在经历死亡和新生。”

【 Глава V 】

  其实就算对方不说,他们彼此也能看得出来。

  艺术对人的天赋与灵性有着严格的挑剔,德拉科和哈利是一类人,他们读得懂对方身上散发发出的那种气质,那种孤独、流离失所、在死亡与新生之间辗转,他们明白对方在经历同样的状态。

  他是折翼的天鹅,他是走音的琴键。

  他们都理解了对方的主旨,他们现在只需要阅读剧情。

  德拉科缓缓开口:“我的家族……非常古老,是你如果踏上莫斯科的土地,一定会听到马尔福这个姓氏。”

  哈利屏住呼吸,他直觉经历完这场对话,他们之间的什么注定要发生改变。

  “马尔福是著名的音乐世家,身居名门的同时也意味着我们必须遵守非常严格的家规:必须演奏古典乐——格里高利、文艺复兴、巴洛克……任何挑战传统的行为都被视作愚蠢的尝试,流行在马尔福庄园是被严令禁止的。我七岁就能弹奏安魂曲,但我十三岁了还不知道什么是披头士。”

  哈利想到了自己家中堆积如山的流行乐唱片,他和邓布利多甚至专门腾出了一个房间来放置那些精致迷人的音乐盒……好吧他大概能明白德拉科的感受了,那确实很恐怖。

  “后来我和母亲去了美国旅行,在那里我简直像爱丽丝掉进了兔子洞,所有的一切都是全新的,我几乎对那里的一切声音痴迷——蓝调、爵士、摇滚……在那之前,我根本无法想象世界上还存在着如此奇妙又令人赞叹的曲调。”

  “然后,”说到这里德拉科耸了耸肩,眼中带着遗憾与无奈:“有次我喝醉了,乘兴创作了一首古典爵士——但是那首曲子被我母亲看见了,她并不是很懂音乐,她只是觉得那曲调很迷人,于是便把它寄给了我父亲。”

  哦,天呐。哈利不禁张大双眼。这可真是个糟糕的后续。

  “看你的表情我想你也猜到了,没错,我父亲非常恼怒,我被迫离开美国,在梵蒂冈待了整整两年……我真是受够了那里没完没了的管风琴和清唱诗。我实在不能明白我父亲为什么要那么古板与教条——拜托当初连莫扎特都作出了创作德语歌剧的创新。而他……对维护马尔福的名誉有种近乎癫狂的偏执。”

  “然后,”德拉科轻轻按下琴键,“我离家出走了,或者说,逃离了长辈的牢笼。”

  短促的升调在大厅中响起。

  哈利想祝贺或者赞美他,毕竟只有少数人能为了执念背井离乡,但琴声渐扬,他不想打断,于是只站在一边静静地听。

  “我的故事说完了,你不打算介绍一下自己吗,波特?”德拉科低头弹琴,但他的腰板挺得很直。哈利猜那是长年累月坐在琴凳上的不自觉而养成的习惯。

  “我不知道能从哪开始说起,我的故事太长了。”他有些犹豫。

  “试说说看,到第几乐章的时候你能说完你的故事。”

  如果他这时候拒绝了这个要求会显得很无礼,而且一个人闷在船舱里也确实无聊。哈利考虑了一下下然后耸耸肩:“好吧。”

  他开始讲述自己的生平,在此过程中他无比认真地倾听琴音的变化,当他听到不耐烦的情感从琴键中流露出来时,就可以停止他的故事了。或许是德拉科今晚的耐心超乎寻常,又或许是他的琴音伪装得太过成功,哈利从他的童年讲到他朋友,从他的导师再讲到芭蕾舞。琴音确实有所变化,事实上它伴随着他的故事一起铺展开。

  这到了第几乐章呢?他想,他并没有听过这首曲子,旋律陌生却带着点熟悉。

  他可以猜到下一个乐点,他也可以踩到每一个节拍。

  他离桌椅远了一些,先是试探着用脚尖点了几下地板,然后找到了得以切入的地方。他把脚步顺利地融入进音乐当中,然后转了起来。

  “我喜欢闭着眼跳舞。”他微笑着闭上眼,“尽管舞台上不被允许,我们被要求朝观众微笑。”

  德拉科短促地一哼,挑衅地说道:“你不会撞到桌椅吗?”

  他的手指在琴键上砸了几个重音,哈利听后咧嘴笑起来:“不,桌椅会避开我。”

  德拉科的指尖滑过一排琴键,这是个有趣的答案,他想。

  “我喜欢在开阔的地方跳舞,没有屋檐遮蔽的地方最好。虽然房顶能为舞者们挡掉烈日和风霜,但待在里边就像笼子一样。”哈利旋转着,聆听着窗外呼呼作响的风声。

  他感到琴音再次改变,尤为明显。长音代替了短音,他仿佛能看到湖面不断延伸,无边无际。

  “这首曲子叫什么?”他忍不住询问,这和他的人生,他的认知太过契合。

  “我还没想好。”

  琴声干净利落地收住了,他的脚步也随之一个猛顿,哈利睁开眼有些困惑地望着那个钢琴师的背影看了一会儿,然后才恍然明白些什么。

  “你的即兴演奏不差。”他喃喃道。

  “你的即兴起舞也不赖。”德拉科回以一个似曾相识的答复。

  他又再次弹起琴键,哈利坐到了一边的椅子上静静地听,他的思绪不受控制地飘远,甲板上的人们是否在眺望黑漆漆的海面,无边无际的夜空里又有多少颗星星?

【 Глава Ⅵ 】

  经过那个夜晚,哈利明显感觉到他和德拉科的关系发生了某种变化。 

  虽然并不明显,但如同冰消雪融一般,他听得见那条河流上坚冰的破碎和冰面下潺潺的溪流声。他和德拉科开始肆无忌惮地出入对方的房间、一起到甲板上散步吹风、半夜拎着瓶酒把对方从睡眠里拽出来然后展开一场关于艺术的灵感碰撞、为了一个音符或者一个舞步争得面红耳赤……

  他们也越来越了解彼此,哈利发现德拉科讨厌水果但不排斥青苹果、对甜食有种近乎疯狂的喜爱,德拉科也知道哈利喜欢赖床并且总是迷路……时光温柔地将两个人之间的距离缓缓缩减。

  除了艺术,他们还有一个共同点——

  酒。

  说起来可能有些不可思议,但经历过内心煎熬的人大都对酒精有着某种程度的依赖。哈利喜欢烈性的伏特加,德拉科则喜欢陈年的红酒或者加了碎冰的龙舌兰。两个人不仅是口味刁钻的艺术家,同时也都是挑剔的酒鬼。

  游轮上的酒吧质量很高,也因此成为了哈利和德拉科每晚必去的流连之地。

  “猜猜今晚谁先醉?”吧台前,哈利看着德拉科手里那杯加柳橙汁和红石榴糖浆的龙舌兰,恶作剧地把手指伸进去搅了搅,然后满意地看着红石榴沿杯口慢慢流下,形成完美的色层。

  德拉科早已对哈利动不动就拉低智商的幼稚行为习以为常,此时只是把自己的酒全部倒进了对方的伏特加里,轻描淡写道:“当然是你,已经连着一个星期我每晚都费劲九牛二虎之力把醉死的你弄回舱房了。”

    “喂!”哈利下意识地把杯中物送到口中,却险些吐了出来:“你把我的酒变成了宿醉后的呕吐物!”

   “谁让你先把手指伸进我的杯子里的。”

   “我那是对你昨天让我在地上睡了一整晚的恶劣行径的抗议!”

    “你喝醉了,沉得像头猪,我大发慈悲把你扔进房间已经是仁至义尽了。”

  哈利涨红了脸,“你才沉的像头猪。”他虽然进来疏于锻练,加上沉迷酒精从而有些发胖。但身为芭蕾舞者哈利的底子相当好,即使是微略增胖的身材也十分可观。

 

  德拉科意味深长地将哈利从头看到脚,眼神戏谑:“别挣扎了哈利,你昨天那个大跳都没跳起来,还好意思说自己没胖?”

 

  哈利翻了个白眼,马尔福总是有本事颠倒黑白:“那是因为你弹错了音德拉科,你那个可笑的走音险些让我以为你要转调演奏圣诞颂歌。”

  他们最近热衷于深夜在大厅里表演,趁着酒意自顾自地发疯。恣意的音符、凌乱的舞步,所有的陈规束缚都在此时化为灰烬,灵感与火花混杂着掺了酒气的呼吸在四周弥漫。在那里,他们是自由的灵魂,随心所欲无拘无束。

  灵感的碰撞、内心的共鸣、四溅的火花让两人同时感到一种久违的酣畅淋漓,这段时间他们共同创作了不少出色的作品,但最让两人在意的还是那晚德拉科随手弹出的曲调。

  那曲子是他们共同的故事,是他们生命的和弦共鸣而成,它的意义非同寻常。德拉科一直在以最大的热情和全部的才华努力将它完善,但结果却一次又一次地差强人意。

  艺术家的直觉让两人同时感到这首曲子对他们的意义非比寻常,他们生命谜题的答案就在这支旋律里——德拉科是否能突破一直束缚在身上的枷锁,哈利是否能重拾对舞蹈的热情——他们的未来和这支曲子唇齿相依。

  哈利曾经在一次听完德拉科的改写后表示:“曲子里缺了些东西,那不是普通的顿悟,我不知道怎么表达这种感受……你的旋律里已经有了迷茫与苦闷,以及找到知音后的欢愉,但是还缺了一种类似于‘升华’的东西,那该是甜蜜的、无上极乐的——它将之前所有的悲辛冲淡,引领人走入新的境界。”

  德拉科明白哈利的意思,因为他也有同样的感受,那种“情感的升华”。有几次,或许是在哈利舞蹈的某个瞬间、或许是在酒吧里酩酊大醉的某个凌晨、或许是在某个升调的黑键,他曾感到过那种悸动——仿佛有什么东西在心中萌发,某种神秘的情愫流淌过他的血液,最终化为旋律在指间盛开。

  而那就是他想要的旋律。

  可惜那感受稍纵即逝,他来不及将它抓住,还没等他记下一个音符,便只剩失落的空白。

  德拉科也不明白自己这是怎么了,他从未有过这样的感受,他的一呼一吸、喜怒哀乐似乎都在受到某种无形之物的牵引,但他不知道那是什么。

  “所以说,曲子的名字你到底想了好没有?”哈利的声音打破了德拉科的思绪。

  德拉科回过神:“还没有。”

  “那你可得抓紧,再不确定我就自己取了,怎么说我也是半个作者……”哈利的声音显得忽远忽近,德拉科觉得今天自己或许是先醉的那个。

  “拜托你有点耐心好么?”他试着劝说哈利不要一时冲动,给他的心血起了个品味诡异奇怪名字。

  “没耐心的是你德拉科,你从来都是个没耐性的人……”

  “我没耐心?你每次跳的气喘吁吁跟不上节奏时不都是我放慢旋律在等你?”

  “那么下次,”哈利似乎是在微笑:“你可以不等。”

  倒酒声、碰杯声、人们交谈的嗓音融汇在一起,彩色的灯光在德拉科眼前融化成斑驳的色块,视线逐渐变得模糊——

  那红色是什么?玫瑰?鲜血?

  不,是他的唇。

  那黑色是什么?琴键?音符?

  不,是他的发。

  那绿色是什么?翡翠?绿茶?

  不,是他的瞳。

  毫不交响的交响曲,

  未能协奏的协奏曲,

  始终触摸不到的旋律,

  几近疯狂的思绪……

  究竟是什么一直在让他寻寻觅觅,辗转流离?

  冥冥中,似乎有一道花火在德拉科脑海里炸开。

  “德拉科你去哪儿?”哈利诧异地看着德拉科离开吧台,摇摇晃晃地朝外面走去。

  他担心对方喝得太多出什么意外,连忙抓起外套跟了上去。

【 Глава VII 】

  德拉科一路走得跌跌撞撞,全然不复往日的优雅克制。哈利看得出对方似乎很心急,仿佛要去抓住某种稍纵即逝的东西。

  究竟是什么?让一向视礼仪大过天的德拉科有这样的冲动?

  德拉科最终来到了大厅。

  他匆匆走到钢琴前,急不可耐地掀开琴盖,修长手指试了试音,紧接着,一连串的旋律从指尖溢出。

  哈利惊讶地停下脚步。

  那是他从未听到过的旋律,轻佻而端庄,带着彬彬有礼的邀请和勾引挑逗的缠绵。

  哈利听出来了,这就是德拉科一直以来寻觅的曲调。

  它将古典与现代完美地融合,如同一位绅士带着高贵的神态、怀揣着热烈的情怀去追求他年轻的恋人,他遵循着古老的礼仪却用尽挑逗缠绵的手段——

  那是皑皑落雪下妖娆的玫瑰、古老扉页上鲜红的酒渍、苍白皮囊里炽热的心脏、沉默红唇中疯狂的亲吻……

  他做到了。

  ……

  不知过了多久,德拉科终于从疯狂的思绪中回过神来,鬓角被汗水打湿,白色琴键上满是他留下的指印。

  他下意识朝某个方向看去,

  他们四目相对。

  “你做到了。”哈利轻声开口。

  “我知道。”德拉科笑了:“那么,你听懂了么?”

  “……”哈利沉默片刻,最终走上前去:“我想,这点欣赏水平我还是有的。”

  他低下头,翡翠落入灰蓝湖泊。

  “德拉科,你知道伏特加混着龙舌兰的味道么?”

【 Глава  VIII】

  德拉科的视线突然一片黑暗。

  不,并不是所谓的感情使人盲目,很明显这是别的什么原因。

  下一刻他突然向后滑去,离那个黑发青年越来越远,他下意识地伸出手想抓住对方,但他的指尖只是轻轻蹭过对方的手腕抓了个空,他没能拉住他,他艰难地伸手又试了一次,却被一股不知从何而来的力量猛地拉开。

  他感到天旋地转,无论如何眨眼依旧找不回平衡,他的胃部翻涌到想吐,甲板上喧闹一片,人群的尖叫声和哭喊声突然割裂了夜晚的宁静。

  玻璃一扇一扇地破碎着,水晶吊灯砸在了地上,他的视野无法聚焦。

  咸腥的海水浸透了他的衣服,它们轻而易举地穿过毫无抵抗力的布料攻击着他的皮肤,他因刺骨的寒冷而发抖,昏昏沉沉的大脑只剩下无限的恐惧。

  他的思绪渐渐沉入深海——

  “你是谁?”

  “我叫哈利,哈利·波特。”

  ……

  “你似乎…在尝试将古典和爵士混在一起?”

  “古典的格律是凌驾于上的制度,传承音乐的规则;爵士的变化是春日的萌动,表达破土的生机。稳重与轻佻之间的转换,迟暮与弱冠时的回忆,它们同样珍贵。”

  ……

  “人是社会的动物,我们不可能不在乎别人的看法,这不现实。”哈利因这样过于激烈的言辞而皱起眉,他忍不住反驳。

  “我并没有让你对所有人的反响充耳不闻,要我说你也没这个勇气,波特。我只是建议你多思考思考自己在追求什么。”

  ……

  “你着装很糟糕,但跳得不差。”

  “你唱的太一般,但弹得也不赖。”

  ……

  “噢,我就是那只断了翅膀的天鹅。”

  “巧了波特,我刚好也在经历死亡和新生。”

  ……

  “拜托你有点耐心好么?”

  “没耐心的是你德拉科,你从来都是个没耐性的人……”

  “我没耐心?你每次跳的气喘吁吁跟不上节奏时不都是我放慢旋律在等你?”

  “那么下次……你可以不等。”

  ……

  “你做到了。”

  “我知道。那么,你听懂了么?”

  “……我想,这点欣赏水平我还是有的。”

  “德拉科,你知道伏特加混着龙舌兰的味道么?”

  ……

  德拉科再次睁眼时海面已经恢复了平静,波浪有一下没一下,随心所欲地起伏着。

  “噢,你终于醒了。”他们惊喜地围了过来,并递给他一杯水。

  他的视线在围着他的陌生人里扫视一圈,他们同他一样全身湿透,正裹在深红色的毯子里打着哆嗦。他粗鲁地把那杯水推开,踉踉跄跄地在小小的救生艇上巡视。

  他从船头走到船尾,又从船尾走到船头,依旧没看到那个朝他微笑的舞者。

  他听到自己开了口,那声音嘶哑而难听。

  “其他人呢?”

  幸存的船员们因羞愧和怜悯而低垂下头,没有人给他回答,而这就是回答。

  “嘿,冷静点,你需要休息。”有人抓住他的臂膀,“我们的船触礁了,大家都掉到水里了。大多数人都瞬间不见了,你该感谢上帝的仁慈,他让你活了下来。”

  他挣脱开对方的手,和那件深红色的毯子,他既感觉不到寒冷也感觉不到阳光,就像一个在梦境里行走的人一样,无需将温度作为因素顾虑。

  他终于摸索到能够支撑住他的扶栏,他连呼吸都不会了,他的左边是海洋,右边是码头,救生艇滑稽的的船头恰好停在中线。

  船离岸越来越近,停在上边的医疗团队们急匆匆地扛着单架往码头冲,救生艇上的人们争先恐后地朝白衣天使们跑去,仿佛他们在离开一艘恐怖游轮。

  只有德拉科站在原地一动也没有动,他等待着,说不定下一秒就在会有一个人突然落地无声地出现在他身后。

  他一直等到所有人都下了救生艇,等到医护人员们冲上来不由分说冲上来,以一种奇怪的姿势把他半扶半拽下船。

  但他依旧没有等来任何人。

  于是他不再等,因为他从来不是有耐心的人。

  他只是回头再看了一眼海面,他感到自己的眼眶有些过于湿润,那些莫名其妙的水珠滑过他的脸颊,最终没入脖颈深处。

  他知道伏特加混着龙舌兰的味道了。

  那是痛彻心扉的甘甜。*

【 Глава  IX】

  次年,德拉科的音乐会在伦敦进行首演。

  马尔福家的继承人有着无可挑剔的惊才绝艳,那些完美的旋律让最犀利的批评家也陶醉不已,它们仿佛是神赐的作品,旋律所到之处令所有人折服。

  其中最出色的要属那一首歌剧——《天鹅骨》。

  很多人感到好奇,因为这明明是一首需要配舞的曲子,却自始至终只有德拉科一人在自弹自唱,空落落的舞台像个黑色的伤口。

  马尔福家族卢修斯·马尔福已经默许了倦游归来后的儿子对音乐的创新,只是在某个大雪纷飞的莫斯科午后。第一次听完《天鹅骨》的卢修斯从高背椅上站起身来,默默揽住了儿子的肩。

  这是个很难得的举动,自从德拉科成人后卢修斯就再没做过。

  但德拉科只是报以沉默。

  许久后,伴随着壁炉中雪松木燃烧时发出的爆裂声,卢修斯开口:“我的孩子,我不知道这段时间你经历了什么……我只能说,这支曲子非比寻常。”

  “我本以为它会以甜蜜收尾,但最后的结局却痛彻心扉……我能问问它的名字么?”

  德拉科嘶哑着嗓音开口:“……天鹅骨。”

  “为什么想要起这个名字?”

  “您可曾看过妖精跳舞?”

  “什么?”

  “黄金作躯,翡翠为瞳,天鹅铸骨。”

-END-

PS.

那是痛彻心扉的甘甜——

甘甜是因为哈利最后和德拉科接吻,哈利嘴里龙舌兰混着伏特加的味道被少爷尝到,味道很甜。

但最终阴阳两隔,所以痛彻心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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